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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近出版的《茶魂之驛站》(杭州出版社,2005)的序言中有這么一段話:“杭州有著極久遠的茶文化史。代代傳承,源遠流長,據(jù)一些茶學研究者認定,早在八千年前,跨湖橋人就有飲茶的習慣。”這段話引起筆者極大的詫異,因為筆者所知有關跨湖橋遺址的報道里,并沒有跨湖橋人已知飲茶的內(nèi)容。正如序言所說,跨湖橋人有飲茶的習慣,是“一些茶學研究者認定”的,那末這和考古學界無關,應該到茶學研究者的文章里去尋找。
在《倡導茶為國飲、打造杭為茶都~高級論壇論文集》里(2005年)終于找到答案。那是該論文集獲得優(yōu)秀論文獎的作品,題目是“根深流長的杭州茶文化之開發(fā)暢想”(以下簡稱《暢想》)。這篇論文很長,共五部分,其中第一部分“追溯杭茶源”,是作者自許為“茶史研究上的一個突破”和“開辟出一片原始茶文化研究的新領域”。本文是專就《暢想》第一部分展開討論,不涉及其余有史以后的茶文化部分。“追溯杭茶源”分兩節(jié)敘述:1,世界上最早的茶與茶釜出土于8000年前的杭州跨湖橋遺址”;2,杭州是世界上唯一有較完整發(fā)展環(huán)節(jié)證據(jù)的茶文化起源圣地。
讓我們看看作者是怎樣在這兩節(jié)里展開他的“考古”和“論證”的。
關于1,“世界上最早的茶與茶釜出土于8000年前的杭州跨湖橋遺址”
說跨湖橋有茶,是根據(jù)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的《跨湖橋》發(fā)掘報告(2005)附錄彩版四五第23。彩版的照片是一顆炭化的植物種子,附有茶的學名Camelliasinensis。在附錄部分附錄表二一(365頁)地層中出土的部分植物種實遺存和數(shù)量統(tǒng)計表中,注明探方T0510有一顆茶子,與彩版相呼應。此外,《跨湖橋》發(fā)掘報告的文字部分第六章《生態(tài)與經(jīng)濟》的“植被和氣候”節(jié),詳細敘述了跨湖橋植被的演變內(nèi)容,分為六部分:1,闊葉、針葉混交林階段;2,干旱、較干旱稀疏林~草叢階段;3,闊葉、針葉混交林發(fā)展階段;4,沼澤植被發(fā)展階段;5,干旱闊葉林混交林~草叢、沼澤發(fā)展階段;6,落葉、常綠混交林~草叢發(fā)展階段。這六節(jié)里敘述了大量木本、草本植物,唯獨沒有提到茶(不論野生或栽培)。這不是遺漏或疏忽,是因這顆唯一的炭化種子,在制作附錄彩版說明時,工作人員覺得它象茶子,臨時給它一個茶的學名,因并未經(jīng)專家鑒定,故在文字部分不予敘述,就是說,所謂茶子只供業(yè)內(nèi)人討論鑒定,不供發(fā)表引用的。嚴格地說,這也是整理報告時不夠慎重,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把炭化種子的定名寫作Camellia?表明沒有最后鑒定,便不致引起誤會。
聽說《暢想》一文的作者曽訪問過文物考古所,該所同志一再告訴他這是初步鑒定,不可據(jù)為定論引用。但《暢想》的作者堅持作為茶子引用,所以這事與考古所無關,是《暢想》作者個人的見解。遺憾的是,《暢想》作者不去質(zhì)疑或糾正考古所的鑒定,反而作為肯定依據(jù),并大加發(fā)揮,言考古所之不敢言。
查浙江現(xiàn)今的茶樹資源,除栽培種Camelliasinensis外,還有C.japonica,C.cuspidata,C.fraterna,C.lucidissima,C.chekiang-oleosa等(見《浙江林業(yè)自然資源~野生植物卷》,浙江省林業(yè)廳編,2002)?,F(xiàn)在僅憑一顆炭化的種子,怎么就肯定是栽培茶種,不是其他茶種?另一種可能性是,這顆炭化種子根本不是茶屬種子,這類差錯在其他出土種子的鑒定失誤方面,例子也很多(如1960年代良渚文化遺址出土的植物種子曽誤鑒定為蠶豆、花生、芝麻,后來糾正)限于篇幅,這里不一一舉例介紹。不過需要指出的是,象良渚出土種子鑒定的失誤,是單純的鑒定水平不夠,鑒定人對被鑒定物沒有先入為主的主觀意圖。而“暢想”作者顯然是抱著追溯茶文化源頭,越早越好的想法,刻意定調(diào)子發(fā)揮的。
跨湖橋遺址出土的大量的陶釜中,發(fā)現(xiàn)一個殘破的釜,里面有一塊焦黑的殘留物,彩版三二很慎重地用有引號的“藥”釜和“藥”材表示,文字部分(152~153頁)說明這份標本曾送浙江省藥品檢驗所中藥室檢測,定為莖葉類,沒有進一步肯定是什么植物的莖葉。但“暢想”作者根據(jù)茶、藥同源的理論,認為“藥”釜應即茶釜(見《中國文物報》(2002,2,1))于是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浙江省藥品檢驗所中藥室都沒有肯定的“藥”釜,一變而成肯定的茶釜,這樣的“考古”能有說服力嗎?跨湖橋遺址出土的陶釜,種類繁多,有大口的,小口的,平口的,圏口的,文字部分將它們歸納為9型、18亞型、28式(218頁),《暢想》對這些都不過問,只認定那個破釜是“茶釜”做文章。
無獨有偶,《暢想》在另一段文字中還指出“從分布于杭嘉湖地區(qū)距今約6000年的崧澤文化中出土了最早的擂茶缽來看,吾中華飲茶是誕生及成就于杭州灣一帶的?!碧崭鐾亮?,就定性為茶釜,陶缽出土了,又定性為擂茶缽。文物考古所的研究人員研究來研究去,沒有肯定的陶器用途,到了《暢想》作者手中,馬上定性為茶釜和擂茶缽!多么干脆俐落。
關于2,“杭州是世界上唯一有較完整發(fā)展環(huán)節(jié)證據(jù)的茶文化起源圣地”
《暢想》作者說他是“通過以考古學、民族學、語言學等多學科綜合考證法”才認識到:“茶是誕生于森林中的,所謂‘茶’(古越語讀若zo),最初其實是指‘對森林的利用,’,‘雜’字還殘留其含意。因此,起初不僅許多食物與草藥作‘茶’,就連房屋等也稱為‘茶’,如‘舍’(古音so)等,即‘茶’之遺呼。同樣,‘船’在古時又稱‘槎’,也是茶之遺呼。”這真是一段絕妙的語言學和文字考證結合的論證,下面單就所謂古越語茶“zo”和“雜”的妙解提出質(zhì)疑(舍和船的錯誤類似,從略)。
先要問作者怎樣知道古越語的“茶”發(fā)zo音?是作者自己的研究心得?還是引用他人的研究成果?如是引用他人的研究,應注明研究者和文獻的出處;若是作者自己的研究心得,為什么不說明這"zo"的音是怎么得出來的?否則,讀者怎么能輕易就相信?所謂古越語當然指2500年前春秋時的吳越國人說的語言(吳語和越語相通)。古越語與中原夏語根本不同,要經(jīng)過翻譯才能溝通。楚滅吳和秦滅楚越以后,秦及西漢,曾數(shù)次強迫越人大規(guī)模北遷至黃淮海一帶,不愿遷徙的越人往東逃到沿海島嶼,(小部分更渡海去了日本)被稱為外越;留下來的越人逃往江蘇、浙江、安徽、江西深山密林里,被稱為山越。北遷的越人最早和漢族融合,山越和外越經(jīng)過與漢族的不斷斗爭(從略),最后與漢族完全融合(唐宋文獻不再有山越的記載了)。
古越語漢化后,變成流行至今的吳方言。(吳方言通行于蘇南、上海、浙江、江西東北、晥南和閩西北,約有110多個縣市,使用人口7000萬左右。)所以古越語是已經(jīng)消失的語言,誰也沒有聽過古越語。著名的古越女子所唱的《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是古漢語對古越語的翻譯,《越人歌》的原音已無法聽到。因壯語含有古越語的成分,故只有今天的壯族知識分子能破解《越人歌》的大部分內(nèi)容。
現(xiàn)在的蘇州話和溫州話稱茶為zo,這個“zo”音,在普通話里沒有,在字典里也沒有收。因此,筆者懷疑“暢想”作者所說的古越語稱茶為zo,是誤以吳方言為古越語。古越語有極個別詞的音,還保留在現(xiàn)在的日語里,那是古越人東渡日本帶去的,典型的如日語稱稻為“ィネ”,即是古越語的稻詞。而現(xiàn)在的吳方言稱稻為dao,同普通話差不多,和古越語完全是兩碼事。古越語保留在漢語里、用漢字標音的也不少,但都是人名和地名的發(fā)語詞,如人名“勾踐”、“勾吳”之勾,及地名“姑蘇”、“無錫”、“蕪湖”、余姚”之姑、無、蕪、余等,都是古越語的發(fā)語詞,有音無義。同樣,“ィネ”之“?!币彩前l(fā)語詞,“ネ”才是稻。如果古越語稱茶為“zo”,試問發(fā)語詞在那里?總之,《暢想》以吳方言之"zo",冒充古越語,是張冠李戴,以假亂真,但這種“論證”對于沒有歷史語言常識的人,有很大的權威性和欺騙性。
更為好笑的是,《暢想》作者說茶“最初是對森林的利用,‘雜’字還殘留其遺意”,這種文字游戲論證,只能騙騙識簡化字、不識繁體字的讀者?!半s”字是解放后新創(chuàng)的簡化字,原來的繁體字作“雜”,也可作“雑”,簡化字“雜”是取“雑”的左半為“雜”,仍保留雑的音和義,以前的古籍和字典里根本沒有這個“雜”字。作者拿1950年代新造的簡化字,同幾千年前的“茶”字溝通論證,這種“貫通古今”的論證,真是象作者自己所標榜的“一個前所未有的觀點。”如果作者辯解說,他文中的“雜”即指繁體字的“雑”?!半j”的本義是色彩駁雜,其右半的“隹”是靜止的鳥,指它的羽毛色彩駁雜,發(fā)“雜”的音,如此而已。雑的駁雜義,如雜志、雜家、雜文、雜亂、雜交等,至今仍然廣泛使用,唯獨沒有“對森林的利用”的義,這是作者的“獨創(chuàng)。
作者在另一段中說“茶之音為古越語,則杭為越人。”所謂茶之音為古越語,已經(jīng)駁正如上,接著這“杭為越人”更犯有常識性錯誤?!昂紴樵饺恕碑斎恢负贾萑耸枪旁饺撕笠岬囊馑?。作者似乎對杭州的地理歷史毫無所知。杭州的誕生與西湖密切相關,西湖在距今約萬年前還是一個海灣,經(jīng)歷著不斷的潮沼化和陸化,現(xiàn)代西湖形成的年齡,約在距今1860--1850年,即東漢年間(公元25~220年)(周峰主編《南北朝前古杭州》,233-237頁,1997,浙江人民出版社)。杭州的前身是東漢時的錢塘縣。那時的錢塘縣,在現(xiàn)今西湖之西、北至岳墳、西去靈隱一帶,三面為山,一面濱湖,湖外盡是沙灘,不過是個山中的小縣。杭州脫離山中小縣的地位,始于隋開皇九年(589年),改錢塘郡為杭州,移治余杭,后20年,到隋煬帝開通江南運河,以杭州為大運河的起點,地位才逐步顯要起來。杭州的繁榮開始于唐,與本文無關,就不說了?!昂肌迸c“航”同音同義,指過渡的地方,古代人是在這里渡航到南岸肖山的。2500年前的吳越國時期,吳國都在蘇州,越國都在會稽(紹興),吳越兩國以錢塘江為界,在杭州一帶渡航錢塘江,故杭州的吳山不稱越山?,F(xiàn)在的杭州那時還是水面下的灘涂,那兒來的“杭為越人”?作者可以辯解說,所謂杭為越人是指廣義的杭州,包括今富陽、肖山、余杭在內(nèi),問題依然存在,因為上面已說過,秦滅越后,古越人經(jīng)歷各種斗爭變故,業(yè)已完全與漢族融合,不管是狹義的或廣義的杭州,稱“杭為越人”都不能成立。即令杭為越人可以成立,那末,“蘇為越人”、“紹為越人”、“姚為越人”、“寧為越人”…都可成立,“杭為越人”并沒有專利權。超級秘書網(wǎng)
由于“暢想”一文的論證特點是東拉西扯,譬如說什么“從茶誕生于森林來說,杭州自古流傳著龍井茶祖與十八顆茶祖樹傳說,是茶祖崇拜的信仰解釋部分…實即茶圖騰原始宗教《圣經(jīng)》遺存?!@些都充分證明了杭州的確曽有原始的茶圖騰崇拜存在,…從茶圖騰、原始茶到最早的茶與茶釜、擂茶缽與擂茶等,杭州已經(jīng)卓然成為世界上唯一有較完整環(huán)節(jié)證據(jù)的茶文化起源圣地!”看了這些奇談怪論,從心所欲的“考古”和“論證”,筆者實在不想、也沒有能力跟著它一一質(zhì)疑,只好到此為止。
《倡導茶為國飲、打造杭為茶都~高級論壇論文集》是今年出版的新書,筆者有幸先睹?,F(xiàn)代的信息流通很快,相信這書將傳遍全國,并向韓國、日本和港、臺、澳等地流傳,讀者面越廣泛,反映也將越多。筆者擔心,不知道廣大的讀者、尤其是茶學界、文史學界的專家如果看過《暢想》這篇宏文有何感想?不過《暢想》作者在文章的開頭部分已經(jīng)對自己的學術成就作了自我肯定,說:“1990年提出了飲茶文化創(chuàng)始于中國古越人,可追溯到新石器時代的新論,引起史學界與茶學界的極大重視~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觀點,一個顛復性的論點?!且罁?jù)大量資料跨學科研究探尋所得出的扎實結論?!苯又f:“這一結論由于其正確而漸漸被更多資料所證實,并還釋疑了不少古老的茶文化謎團,因而已為許多研究者所信服與認同,稱之為茶史研究上的一個突破,因此深刻地影響了茶學界,開辟出一片原始茶文化研究的新領域?!痹谌绱溯x煌突出的宏文面前,筆者竟然敢冒大不違,提出這樣那樣的質(zhì)疑和反駁,自覺有些忐忑不安。不過“萬馬齊喑究可哀”,學術研究應該通過不斷爭鳴才能健康發(fā)展;何況當前的學術研究,無庸諱言,浮夸不實,嘩眾取寵的作風,已經(jīng)到了各類學科都無例外的熱鬧地步,應該質(zhì)疑和駁正的又豈只《暢想》一篇!任重道遠,筆者老朽,只能寄希望于新一代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