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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嬉亂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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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嬉亂小說

公嬉亂小說范文第1篇

關(guān)鍵詞:李澤厚;聊齋志異;自然的人化;人的自然化;異化

中圖分類號:I207.419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不管人類是如何起源的,人類在起源之前的生存狀態(tài)應(yīng)該是與自然界的其他生物具有同質(zhì)同構(gòu)性質(zhì)的。李澤厚講美的起源,說:“美的根源究竟何在呢?這根源(或由來)就是我所主張的‘自然的人化’。” [1] (P434)我同意這一觀點,但覺著還不夠徹底,還應(yīng)該再往前推進(jìn)一步。李澤厚講“自然的人化”或“自然向人生成”,其前提是必須先有“人”,否則“美”便無從談起。我想追問的是,“人”在成為“人”之前,“美”在何處?自然界林林總總的蕓蕓眾生,為什么只有“人”變成了“人”,而其他生物卻不能?不管“人”成為“人”是歷史的必然還是偶然,天地間一定有一個“人”之所以為“人”的法則或成理,并且這個法則或成理一定是“美”的。因此,我認(rèn)為“美”的產(chǎn)生不是后于人,而是與“人”自身的產(chǎn)生同步的。也就是說,不是有了人之后,“自然向人生成”才產(chǎn)生了“美”,而是人類的血肉之軀在其形成的過程中就伴隨著“美”的產(chǎn)生。“美”創(chuàng)造了“人”,“人”也創(chuàng)造了“美”,“人”和“美”是同時來到世界上的一對孿生兄弟。

李澤厚同時也講“人的自然化”。“人”歷盡千辛萬苦、經(jīng)由千百萬劫才脫離自然而成為“人”,為什么還要“自然化”呢?這也是因為“人”是“自然”和“美”的產(chǎn)物?!叭恕眮碜浴白匀弧?,是自然界結(jié)出的最美的花朵。就如同玫瑰、牡丹等需要吸收水分和陽光,人也要認(rèn)祖歸宗返回到自然之中,尋得其“有大美而不言”的家園故國,才能獲得安定、舒適和逍遙之感?!白匀蝗嘶碑a(chǎn)生了人,但人的生命是短暫的。在漫長的歷史進(jìn)程中,人類認(rèn)識到了生命的飄忽不定、轉(zhuǎn)瞬即逝,因此時刻都在尋找著把片刻化為永恒的小藥劑和大處方。煉丹服藥、瞑目靜坐等等,只能延長人的相對生命,只有回到自然,在更高的審美層次上與自然冥合融通,才能實現(xiàn)較為絕對的生命永恒。賈寶玉來自自然又復(fù)歸自然,牛郎織女來自自然又復(fù)歸自然……這種境界的創(chuàng)設(shè)與涌現(xiàn),則必須依靠人與自然母體之間輸血臍帶的通暢與交流,以此達(dá)到“人的自然化”。

正因為“人”是“美”的產(chǎn)物,“美”是“人”的產(chǎn)物,“人”和“美”又都是大自然的產(chǎn)物,所以才“人”離不開“美”,“人”和“美”都離不開自然。不管人類社會如何發(fā)展,社會道德如何變遷,物質(zhì)機(jī)器和社會機(jī)器如何翻新花樣,“人”與“美”及“自然”的關(guān)系,都將是人類不變和永恒的研討主題。因此,“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也就成了歷代哲學(xué)家、文學(xué)家通過各自的話語方式,樂此不疲地展示演算的命題和公式。

《莊子·秋水》講過一個著名的“莊子與惠子游于濠梁之上”的故事。故事中,莊子以藝術(shù)家欣賞的眼光,也就是以審美的眼光來看待自然之物,因此他感覺到了“魚之樂”。在這一審美過程中,莊子返回到了人類與自然之物協(xié)同共在的原初狀態(tài),他與魚同游同樂,他發(fā)現(xiàn)了美,也享受了美。這可以看做是“人的自然化”?!墩撜Z·先進(jìn)》也講述過一個著名的“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的故事。故事中,孔子同樣以藝術(shù)家的眼光,欣賞曾點描繪的清明駘蕩的暮春風(fēng)光和天人和融的優(yōu)游之樂,因此他稱贊“吾與點也”。在這里,自然界的山水風(fēng)云都成了人類詠嘆表演的舞臺,無知無欲的自在對象,成了與人相依相親的自為存在?!叭夯[雖參差,適我莫非新”(王羲之《蘭亭詩》),自然界的萬物百類,都是為“適”我“新”我而生,亙古不變的自然,也就成了人生當(dāng)下即刻活動的組成部分。這可以看做是“自然的人化”。

“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相輔相成,合力并肩促進(jìn)了人的完美人格的生成和發(fā)展。中國古代的哲人、文人們,盡管不曾對此理論進(jìn)行過系統(tǒng)闡釋與總結(jié),卻對此理論所包含的合理內(nèi)核有過自覺或不自覺的應(yīng)用和發(fā)揮。例如清代偉大的文學(xué)家蒲松齡,他在其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中塑造了繽紛炫目的人物形象,其中很多人物在性格生成與演示上,乘坐的就是“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的雙輪馬車。下文我將嘗試通過此理論,對《聊齋志異》中的數(shù)位人物形象進(jìn)行分析,爭取能挖掘出一片比較新穎的闡釋局面。

中國長篇白話小說的自然風(fēng)景描寫,在《紅樓夢》之前,只有《儒林外史》有過較為出色的表現(xiàn),其他“四大奇書”等,多為陳辭濫調(diào)的駢儷描寫,對塑造人物性格起不到積極的助推作用 [2]。但是在文言短篇小說中,情況卻大不相同,蒲松齡的《聊齋志異》給讀者奉獻(xiàn)出了中國小說史上最為精彩絕倫的、與人物性格水融的景物描寫文字。李澤厚在談到“外在自然的人化”的“軟件”時說:“不僅紅花綠草、明月春風(fēng),而且激流險灘、荒林野漠……之所以也成為今日人類的審美對象,而不是恐怖、威嚇或無關(guān)的事物(如在遠(yuǎn)古時期或原始民族),是由于歷史發(fā)展所造成自然與人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重要變化的結(jié)果。這也屬于‘自然人化’的范疇?!?[3] (P243)在講到“人的自然化”的三個層次或三種內(nèi)容的第二點時,李澤厚說:“把自然景物或景象作為欣賞、歡娛的對象,人的栽花養(yǎng)草、游山玩水、樂于景觀、投身于大自然中,似乎與它合為一體?!?[1] (P454)千萬年來,人們匍匐在大自然的腳下辛苦勞作,用血汗和生命換取果腹之食和蔽體之衣。只有當(dāng)為人類提供自身生成和衣食住行的大自然,不再是令人恐怖畏縮,或供人無限索取和獵食的異質(zhì)對象,而成為與人類平等共處、互利共惠的同構(gòu)對象時,人才會感受到大自然的無限之美,以及由自然之美所引發(fā)促成的人性之美。

這種自然之美和人性之美,是晉朝人首先發(fā)現(xiàn)的。先看幾條《世說新語》的記載:

王子敬云:“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fā),使人應(yīng)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難為懷?!保ā堆哉Z》)

王司州至吳興印渚中看,嘆曰:“非唯使人情開滌,亦覺日月清朗?!保ā堆哉Z》)

簡文入華林園,顧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yuǎn),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間想也,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保ā堆哉Z》)

謝太傅盤桓東山時,與孫興公諸人泛海戲。風(fēng)起浪涌,孫、王諸人色并遽,便唱使還。太傅神情方王,吟嘯不言。舟人以公貌閑意說,猶去不止。既風(fēng)轉(zhuǎn)急,浪猛,諸人皆喧動不坐。公徐云:“如此將無歸?”眾人即承響而回。于是審其量,足以鎮(zhèn)安朝野。(《雅量》)

在這里,眼前之景和心中之情渾融無間,真可謂“一切景語皆情語”。宗白華說:“晉人向外發(fā)現(xiàn)了自然,向內(nèi)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深情?!?[4] (P215)唯有深情,才能發(fā)現(xiàn)自然之美;因為自然美,才能引發(fā)人的一汪深情。也就是說,因為人的深情,“自然的人化”才成為可能;“自然的人化”成為可能,就愈發(fā)深化了人的深情。不管是“自然的人化”還是“人的自然化”,其之所以成為可能的重要媒介就是一個“情”字。

劉義慶們的“志人”策略,為后代小說家打開了融合情景以塑造人物的玄牝之門??上У搅酥袊难孕≌f的“傳奇”階段,雖然“敘述宛轉(zhuǎn),文辭華艷”,這一情景交融的藝術(shù)點金術(shù),卻讓位給了山水田園詩和游記寫景散文,在小說中很難見到卓有成就的實踐成果??匆幌隆堆a(bǔ)江總白猿傳》中的這段描寫:

又旬余,遠(yuǎn)所舍約二百里,南望一山,蔥秀迥出。至其下,有深溪環(huán)之,乃編木以度。絕巖翠竹之間,時見紅彩,聞笑語音。捫蘿引絙,而陟其上,則嘉樹列植,間以名花;其下綠蕪,豐軟如毯。清迥岑寂,杳然殊境。東向石門,有婦人數(shù)十,帔服鮮澤,嬉游歌笑,出入其中。[5] (P15)

這段景物描寫宛如武陵人進(jìn)入桃花源,但見芳草鮮花,但聞歡歌笑語,滿眼滿耳都是新奇和喜悅。歐陽紇的妻子被白猿擄去,歐陽紇“大憤痛”、“尤凄悼”,跋山涉水始尋得其跡。試想這段描寫,可能是此時此地歐陽紇的眼中景、心中情嗎?這不但丑化了歐陽紇,也丑化了其中的婦人。怪不得有人說這是排陷誹謗之作,算不得認(rèn)認(rèn)真真用心經(jīng)營的小說創(chuàng)作。再看《三水小牘·卻要》中的這段描寫:

嘗遇清明節(jié),時纖月娟娟,庭花爛發(fā),中堂垂繡幕,背銀缸,而卻要遇大郎于櫻桃花影中,大郎乃持之求偶。卻要取茵席授之…… [5] (P297)

卻要是李庾的侍妾,李家大郎欲在月影花陰中強(qiáng)行與之幽歡。試想此時之卻要是何等心情,卻把景色看得如此燭影搖紅、風(fēng)光旖旎?我們承認(rèn)此段景物描寫很優(yōu)雅靜美,也不否認(rèn)人物的主觀心情不能改變景物的客觀存在。但是,這只能是客觀之景,或者說是作者眼前之景,而非小說中人物眼前之景。在這里,“自然”沒有得到“人化”,“人”也沒有得到“自然化”;景物既不能為人物所欣賞,人物也不能為景物所烘托,“人”與“自然”毫無相通共融之處。因此,這樣的景物描寫本身美則美矣,卻無力美化人物性格。唐人傳奇中的景物描寫本就不多,若有則是游離或疏隔于人物性格之外的此類描寫,這不能不說是中國小說史的一大遺憾。

遺憾終于得到了彌補(bǔ),因為蒲松齡出來了。

宗白華說:“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苦痛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于熱情的一個時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藝術(shù)精神的一個時代?!?[4] (P208)在政治上和社會上,蒲松齡所處的明末清初,與漢魏六朝有著極其相似的混亂和黑暗,因此在精神史上也就有著極其相似的自由與熱情。為了自由與熱情,張岱躲到山里去了,躲到畫里去了,李漁躲到戲曲里去了……蒲松齡則躲到小說里去,用自己的文筆,建立了獨(dú)特的紙上園林、書中奇葩,完成了“自然人化”和“人自然化”的融合交流。

先看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锻硐肌穼懚宋绻?jié)江南的龍舟賽事:

五月五日,吳越間有斗龍舟之戲。刳木為龍,繪鱗甲,飾以金碧;上為雕甍朱檻;帆旌皆以錦繡。舟末為龍尾,高丈余,以布索引木板下垂,有童坐板上,顛倒?jié)L跌,作諸巧??;下臨江水,險危欲墮。[6] (P1455)

賽龍舟,是一項歷史悠久的民間藝術(shù)體育活動,也是一項人類征服自然、利用自然以展示自身之高超體力與智力的偉大實踐。把賽舟做成龍的形狀,就是駕馭自然界最為兇猛強(qiáng)悍的動物;下臨大江能夠鎮(zhèn)靜自若、完成各種顛倒?jié)L跌,就是人在自然面前自我能力和尊嚴(yán)的演展。盡管有時免不了墮水而死,但是人們卻一直耽于此樂。其實歷史就是一條大江,自然就是一條巨龍,人們時刻都在與這江和龍角力搏斗或握手言和。在這樣的自然和人的交互征服和適應(yīng)中,“自然人化”了,“人自然化”了?!疤斓赜姓龤猓s然賦流形”(文天祥《正氣歌》),正因為人從征服自然的偉大活動中獲得了自然所賦予的偉大力量,才會養(yǎng)成一種浩然正氣?!锻硐肌分械哪信魅斯蛻{著這種天地正氣,方才顯示出堅韌不拔地與邪惡勢力周旋的高貴品性。

再看仙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遏骠妗分械牧_子浮游蕩無行,沾染了花柳病,巧遇仙女翩翩。翩翩先命羅子浮于門前溪流沐浴,然后“取大葉類芭蕉,剪綴作衣”,“取山葉呼作餅,食之,果餅;又剪作雞、魚烹之,皆如真者”,“持襆掇拾洞口白云為絮復(fù)衣,著之溫暖如襦,且輕松常如新綿”。什么叫仙人?能夠與自然融為一體就是仙人。人的衣食住行都取于自然,自然也能順?biāo)烊艘鉃槿颂峁┧?。自然是人的組成部分,人是自然的組成部分,于此,“人化”和“自然化”已經(jīng)泯無痕跡。這是人類與自然之間的最大和諧,也是人類自古以來的終極追求。這樣的大化之境,只有仙人能夠優(yōu)游其間,人似乎還有待修煉:

剝果誤落案下,俯假拾果,陰捻翹鳳?;ǔ撬櫠?,若不知者。生方恍然神奪,頓覺袍褲無溫;自顧所服,悉成秋葉。幾駭絕。危坐移時,漸變?nèi)绻省?/p>

人之所以不能完全與自然融為一體,是因為人還有各種機(jī)心邪念。羅子浮動了花城娘子之凡心,袍褲即刻變成了秋葉,這證明“人自然化”得還不夠徹底;羅子浮凝神危坐,就逐漸與芭蕉葉做成的袍褲合而為一,相融相愜,這又顯示人只要真心實意投靠自然,逐漸領(lǐng)悟“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的真理妙諦(《莊子·知北游》),人還是有希望熨帖地躺臥在自然懷抱中做逍遙之游的。

再看狐(動物)與自然的關(guān)系?!秼雽帯分?,王子服于上元節(jié)在村外偶遇拈花狐女嬰寧,回家便不語不食,日漸萎悴。后探得嬰寧居處,獨(dú)往山中尋訪:

遙望谷底,叢花亂樹中,隱隱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見舍宇無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北向一家,門前皆絲柳,墻內(nèi)桃杏尤繁,間以修竹;野鳥格磔其中。

王子服的眼睛就像一架高性能的攝像鏡頭,移步換影,步步近逼,把眼前之景都化作了心中之情,這與歐陽紇的尋妻之旅便大異其趣。這些既具自然之渾樸、又見人工之匠心的山花、村落、茅屋、修竹等,在表明著這是既“自然”又“人化”、“自然”與“人化”結(jié)合最佳的一處所在。對王子服來說,他對此景流連鐘情,這體現(xiàn)了“人的自然化”;對身居其中的嬰寧來說,這又顯示著“自然的人化”的種種可能。接下來,王子服進(jìn)入了嬰寧的居室,眼前之景更是“修雅”到了極點:

肅客入舍,粉壁光如明鏡;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中,裀藉幾榻,罔不潔澤。

光潔的粉壁上,襯著探入窗內(nèi)的紅艷的海棠花枝。粉壁如紙,海棠似畫,不管從窗內(nèi)還是從窗外看,都像一幅絕佳的折枝花卉畫兒;假如院中格磔的野鳥能飛落枝頭,那可真是有聲有色了。但是鳥不會飛來室中鳴叫,嬰寧的笑聲不勝過任何鳥鳴?此景此情,誰能說得清是“自然的人化”還是“人的自然化”?誰又能不承認(rèn)這是“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絕妙結(jié)合的化境?

除此之外,《聊齋志異》中還有多篇景物與人物妙合無間的名篇佳什。大段的景物描寫如《西湖主》、《王桂庵》等,早已為論者所熟知;其他隨意點綴即恰到好處的景物描寫,更是如碎瓊亂玉,俯拾即是,不勝枚舉。胡蘭成分析漢樂府《陌上?!分星亓_敷的“青絲為籠系,桂枝為籠鉤”,說:“連工具亦如壯士的寶刀,女子的菱花鏡。” [7] (P142)這是非常聰明、精巧而又貼切的比喻。模仿一下,我們也可以說:在《聊齋志異》中,人物和所處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就如壯士和寶刀、女子和菱花鏡的關(guān)系。人景合一,也就是人刀合一、人鏡合一。

在《聊齋志異》中,除了自然界的山水風(fēng)光能和人會心不遠(yuǎn)、相融相親,達(dá)成“互化”關(guān)系,自然界的動植物及鬼怪也有“人化”的愿望和欲求,而社會生活中的飲食男女也有“自然化”的希冀和姿態(tài)。

《青鳳》中的青鳳,本是一只狐貍精,她的溫柔多情征服了狂生耿去病。但是偏偏好事多磨,先是青鳳的叔叔從中阻撓,接著青鳳又在獵狗追逐之下現(xiàn)出原形:

會清明上墓歸,見小狐二,為犬逼逐。其一投荒竄去,一則皇急道上。望見生,依依哀啼,闒耳輯首,似乞其援。生憐之,啟裳衿,提抱以歸。閉門,置床上,則青鳳也。

一位聰敏美麗的少女,不意在情人面前變成了一只狐貍,并且“闒耳輯首”,樣子十分狼狽。在唐人小說《古鏡記》中,狐女鸚鵡說:“久為人形,羞復(fù)故體”,《任氏傳》中,狐女任氏以扇遮面說:“事可愧恥,難施面目”,這都是非常丟面子且傷自尊的事。所以此后的青鳳對耿去病表現(xiàn)得小心翼翼,似有虧欠,就好比《西游記》中的妖怪,一旦被人喊出了真名,就馬上現(xiàn)出原形,失去了威風(fēng)。

《蓮香》中的蓮香,也本是一只狐貍精,她的情人桑曉病后,她歷經(jīng)三月采藥三山,終于救活了桑曉的性命。她能夠生死而肉骨,有著超越人類的特異功能,但她卻寧愿放棄超人能力甘做平凡之人。為了能夠脫胎換骨成為人類,蓮香生完兒子后主動死去,“啟衾將斂,尸化為狐”。蓮香雖然最后投胎成為了人間美婦,但一者曾經(jīng)現(xiàn)過狐貍真身,二者狐貍還不能直接“人化”,還得借助投胎重生,這實在不雅并且麻煩,讓讀者感到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有美中不足。

從上面二例可以看出,蒲松齡在創(chuàng)作這兩篇作品時,于狐貍(動物)的“人化”方面認(rèn)識還不夠成熟,手法還略顯生澀。

在《蓮香》中,和蓮香同時愛上桑曉的,還有鬼女李氏。她“已死春蠶,遺絲未盡”,夜夜與桑曉輾轉(zhuǎn)床笫,致使桑曉病羸幾死。李澤厚說講“自然的人化”包括兩個方面,除了山水風(fēng)光等“外在自然的人化”,還有“內(nèi)在自然的人化”:“即人的感官、感知和情感、欲望的人化。動物也有感知、欲望和情感,動物的感知、欲望、情感變成人的感知、欲望和情感,這就是‘內(nèi)在自然的人化’?!?[1] (P417)李氏雖然真心愛戀桑曉,但由于她的感官、感知、欲望和情感,還處在只知自然性的自我享受和肉體滿足,還沒有“人化”到節(jié)制、體貼、尊重與審美的境界,因此愛桑曉反而害了桑曉。后來她借尸重生,才真正成了桑曉的如花美眷,完成了其“人化”過程的提升與飛躍。

在《白秋練》中,白秋練是一只聰明可愛的以吟誦詩詞為生命的白鰭豚精。一開始,她就以風(fēng)雅的美少女形象登場。中途雖然歷經(jīng)波折,她都不曾現(xiàn)出魚類的真實面貌。直到最后,身居北方的白秋練喝完了儲存的洞庭湖水,于是奄然死去。直至此時,白秋練也絕不現(xiàn)出魚類真身,仍然以人的身軀聆聽著慕蟾宮吟誦杜甫的《夢李白》詩,只待湖水到來,恢復(fù)生命。但是這還不夠,白秋練不能永遠(yuǎn)遠(yuǎn)離她的父母之邦、詩意家園洞庭湖,最終還是回到南國楚地方才安心適意?!昂蠡始螛洌購品?。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屈原《橘頌》)。橘樹是屈原的人格形象,白秋練竟然也具有了偉大詩人的崇高意志和美德,能夠懂得“詩意生存”。蒲松齡在此所闡釋出的這種“自然的人化”,不管是“外在自然”還是“內(nèi)在自然”,真可以說都達(dá)到了鬼斧神工、人神共欽的高度。

說到《橘頌》,我們再說說《聊齋志異》中植物的“人化”。在《黃英》中,精弟弟陶氏與姐姐黃英,以人的形象來到馬子才家,藝菊為生。陶氏喜菊嗜酒,一如其遠(yuǎn)祖晉人陶淵明之為人??墒邱R子才不懂陶氏自然適意之本性,竟然利用人之機(jī)心煽動陶氏與曾生比拼酒量。第一次喝醉,陶氏醉倒顯露其真身,但還不至有性命之憂:

陶起歸寢,出門踐菊畦,玉山傾倒,委衣于側(cè),即地化為菊,高如人;花十余朵,皆大于拳。馬駭絕,告黃英。英急往,拔置地上,曰:“胡醉至此!”覆以衣,要馬俱去,戒勿視。既明而往,則陶臥畦邊。

在《青鳳》中,青鳳犬牙下現(xiàn)狐身,狼狽不堪;在《蓮香》中,蓮香為求生先求死,現(xiàn)出狐貍本相,也頗不雅觀。但是在《黃英》中,陶氏醉酒現(xiàn)身,化成十余朵拳頭大的。如果說狐女現(xiàn)狐身似乎是一種“自然人化”的倒退,那么,陶氏現(xiàn)花身,我們倒感覺這不是“自然人化”的倒退,而毋寧是“人自然化”的升華。自古以來,“梅蘭竹菊”就被比擬為人間的“四君子”,能化為其中的一君子,這是人性的莫大榮耀。所以陶氏這次現(xiàn)身之后,愈發(fā)豪飲沒有了顧忌。馬子才的機(jī)心也沒有限度,在他的手腳設(shè)計下,陶氏終于醉死不再復(fù)活,只留下了“短干粉朵”的名“陶醉”。馬子才是一“異化”之人,面對“異化”者,不管是“自然化”者還是“人化”者,都將受到極大干擾,而不能順利而化。

在《葛巾》中,洛陽人常大用因癖好牡丹來到牡丹之鄉(xiāng)山東曹州。他日夜盼望著牡丹花開,并且寫了《懷牡丹詩》百首。感動于他這份敬心誠意,牡丹花精葛巾和玉版就以芬芳美女的形象出現(xiàn)在人間常大用之前。葛巾以萬般柔情蜜意投入常大用的懷抱,并且把玉版引入到常大用弟弟常大器的紅羅婚帳里。人間的兩位彬彬公子與兩位美艷芬芳的花神結(jié)為婚姻,這是多么理想的天人合一,是無與倫比的人與自然、自然與人的完美結(jié)合??墒浅4笥檬且晃蝗~公好龍式的愛花者,他同樣因為機(jī)心太重,著意打聽出了葛巾的來歷,致使葛巾、玉版擲子而逝,地上只留下一紫一白兩株牡丹。

比起《黃英》中的馬子才、《葛巾》中的常大用,《香玉》中的膠州黃生就天然癡情多了。黃生來到勞山下清宮,本是為了讀書,并無尋花問柳之意??汕删陀龅搅嗣琅阌窈徒{雪。后來黃生知道了香玉是白牡丹精,絳雪是耐冬花精,他不但不以為異,反而更加篤情。白牡丹被人移走萎悴而死,黃生“作《哭花詩》五十首,日日臨穴涕洟”;耐冬花妨礙道士建屋將被砍伐,黃生星夜趕往制止。如此,終于感動了花神,使香玉復(fù)降下清宮,得與黃生相憐相愛。至此,黃生以其至真至誠之性情,助香玉、絳雪完成了“自然的人化”。人總是要死的,黃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不僅助成香玉、絳雪的“人化”,他還要完成自身的“自然化”:

后十余年,忽病。其子至,對之而哀。生笑曰:“此我生期,非死期也,何哀為!”謂道士曰:“他日牡丹下有赤芽怒生,一放五葉者,即我也?!彼觳粡?fù)言。子輿之歸家,即卒。次年,果有肥芽突出,葉如其數(shù)。道士以為異,益灌溉之。三年,高數(shù)尺,大拱把,但不花。

黃生的肉體雖然死了,但其精魂不散,化為了一株牡丹,常伴著香玉、絳雪。雖然只葉不花,卻也“一放五葉”,猶如鮮花怒放,顯示出旺盛的生命力??上У氖呛髞硇〉朗坎恢獝巯В阉橙チ?,白牡丹和耐冬也相繼而死。這大概就是佛教所說的命中劫難,是自然和人力都無可奈何的事情,我們讀者也只能為之一哭罷了。

“自然人化”也罷,“人自然化”也罷,都不是越“化”越好,其中有一個度的把握。對此,李澤厚說:“關(guān)鍵在于如何在自然性的吃、性、睡、嬉中,社會性的食、衣、住、行和‘工作’中,既不退回到動物世界,也不淪為權(quán)力-知識-語言的社會奴隸?!?[3] (P263)超過了這個度,就會走向“異化”。與莊子同游的惠子,“異化”成了語言和思辨邏輯的奴隸,因此他感覺不到“魚之樂”;與曾點同學(xué)的子路等人,“異化”成了社會和國家機(jī)器的奴隸,因此他們體會不到“風(fēng)乎舞雩”之樂。關(guān)于人的“異化”,《聊齋志異》也有極為精彩的描寫。

《黃英》中的馬子才就是一個“異化”人物。馬家世代喜歡,馬子才尤其癡迷。在他看來,是供陶冶性情、詩酒流連的高雅之物,以此買賣賺錢是有辱之高貴品質(zhì)的。陶氏看到馬子才家并不富裕,就與其商量著賣謀生:

馬素介,聞陶言,甚鄙之,曰:“仆以君風(fēng)流高士,當(dāng)能安貧,今作是論,則以東籬為市井,有辱黃花矣?!碧招υ唬骸白允称淞Σ粸樨?,販花為業(yè)不為俗。人固不可茍求富,然亦不必務(wù)求貧也?!?/p>

孔子確實說過“富貴于我如浮云”、“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之類的話;陶淵明也確實寫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類的詩。但他們絕不會想到儒家的后人竟然以此為口實,固執(zhí)地拒絕榮華富貴。若想到后代子孫竟“異化”到這般出息,他們是不會說“浮云”、“悠然”等語的。在陶氏的話語里,“貪”、“俗”、“富”、“貧”等字眼兒,都一反酸儒、腐儒之固有腔調(diào),展現(xiàn)出了嶄新的價值判斷??鬃诱f“君子坦蕩蕩”,陶氏所展現(xiàn)的才是自自然然的人性和人性的自自然然。

備受讀者喜愛的嬰寧,最終也走向了人性的“異化”。如前文所述,嬰寧原本生活在自然美與人性美高度融洽的山村農(nóng)舍之中,笑聲就是她生命的集中外化??墒亲詮募蘖送踝臃?,來到遠(yuǎn)離自然的人間社會,她的笑聲少了,最后竟然徹底告別了笑容。嬰寧懲治西人子,在世俗之人看來或是別出心裁的惡作劇,但在嬰寧看來,卻只是再自然不過的狐之本性而已??墒菋雽幰呀?jīng)來到人世,必須遵守人世的道德倫常和價值規(guī)范。于是她先則人化,繼則家庭社會化,最終變成了社會權(quán)利、知識、語言的奴隸。蒲松齡敏銳感覺到了社會的悖論和“異化”對人性的破壞作用,所以他沒有讓人類失望,末了他還把笑聲留給了嬰寧的兒子:“沒有被異化的孩子或許還有,救救孩子!”

翩翩也是讀者喜愛的人物。如前文所述,翩翩住在武陵源般的自然仙境里邊,衣食住行都取自大自然,“我有佳兒,不羨貴官;我有佳婦,不羨綺紈”,這是相當(dāng)自由適意的生活境況,是人間多少被名韁利鎖纏繞者的理想所在。但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翩翩還是為了不耽誤兒子的富貴生平,含淚把兒子放入人寰?!叭巳硕颊f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不知這是對人類尊嚴(yán)的崇敬,還是對仙類“異化”的婉諷。

《石清虛》中的邢云飛,愛石成癖。世間萬物都可供人所用、供人所愛??墒且坏┫矏垡粯?xùn)|西成了癖好,人也就變成了所喜愛者的奴隸?!秴问洗呵铩っ洗杭o(jì)·貴公》云:“荊人有遺弓者,而不肯索,曰:‘荊人遺之,荊人得之,又何索焉?’孔子聞之曰:‘去其“荊”而可矣?!像趼勚唬骸テ洹叭恕倍梢印!世像鮿t至公矣?!毙显骑w喜愛那塊來自月宮的奇石,這本無可厚非;為了得到石頭,寧減三年壽數(shù),這也可以理解。至于為了一塊石頭弄得家破人亡、身陷囹圄,表面看來似乎是一位癡于情者,實際上若在荊人、孔子或老子看來,這真是私心太重不夠公了。這與賀知章的“金龜換酒”與敦誠的“佩刀質(zhì)酒”相較,高下立判。邢云飛就好比《紅樓夢》中的石呆子,為了幾把扇子被抄家下獄,你說值嗎?在所謂道德之士看來,值;在通達(dá)自然之人看來,不值!就如同寡婦為死人守貞,值還是不值?有人愿意人們永遠(yuǎn)做道德倫常的奴隸,就說值;有人提倡尊重人的自然天性,就說不值。邢云飛打算以死殉石,若在《儒林外史》中的王玉輝看來,可能大贊“是青史上留名的事”;若在《紅樓夢》中的賈寶玉看來,可能會說“一塊頑石,值得幾何”。

石頭再靈,也是塊石頭,人不能把自己“異化”為石頭;功名富貴再好,也是身外之物,人也不能心為形役。人既不能像動物一樣生存,也不能淪為社會生活的奴隸,關(guān)鍵就是把握好“自然”和“人化”之間的度,不要“異化”,走向自然人性的反面。人一旦“異化”,上演的必定是“兒子打老子”的悲喜劇。

馮友蘭在《新原人》中提出人生四境界說,李澤厚對此新解道:“‘自然境界’是對人生或人生意義渾渾噩噩,不聞不問,滿足于‘活著就行’的動物性的生存狀況里?!辰纭瘎t是每人都有熙熙攘攘的日常生活,為利、為名、為官、為家;或榮華富貴,功業(yè)顯赫;或功敗垂成,悲歌慷慨;或稱健平淡,度此一生?!赖戮辰鐒t圣賢高德、立己助人、清風(fēng)亮節(jié)、山高水長;而凡夫俗子茍有志焉,亦可力就。這些都由語言管轄、統(tǒng)治。唯審美境界(天地境界)則不然。它可以表現(xiàn)為對日常生活、人際經(jīng)驗的肯定性的感受、體驗、領(lǐng)悟、珍惜、回味和省視,也可以表現(xiàn)為一己身心與自然、宇宙相溝通、交流、融解、認(rèn)同、合一的神秘經(jīng)驗?!?[8] (P186)

天地境界,就是排除了“異化”的“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聊齋志異》中,蒲松齡借助花妖狐魅、神怪精靈等與人的關(guān)系,通過玄幻荒怪的藝術(shù)形式,揭出了久存人類心間而又莫名所以的“人化”、“自然化”、“異化”等問題,并以之成功塑造了一大批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向人們昭示人到底應(yīng)該怎樣活著才可以稱為人,才算得有境界。讀者諸君若有雅興,不妨順著本文的思路,把《聊齋志異》中的人物形象歸歸類,看能把他們分放在哪一境界里?也不妨把自己歸歸類,看自己這幾十年是在哪一境界游蕩滾爬,還有沒有可能向更高的境界靠近一步?

人生的階梯實在太高,就看人們攀登的信念和腳步了。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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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蒲松齡.全本新注聊齋志異[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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