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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關鍵詞]泥泥狗;生殖崇拜;造型特征;裝飾特征;審美心理

[論文內(nèi)容提要]“泥泥狗”是河南淮陽農(nóng)村的傳統(tǒng)民間泥玩具,它是基于原始生殖崇拜觀念下產(chǎn)生和發(fā)展下來的民間泥塑形式｡因其古樸的造型,特殊的裝飾風格被稱做民間美術的“活化石”｡通過對“泥泥狗”題材､造型､裝飾的分析,我們可以對民間美術形式中蘊涵的宗教信仰､風俗習慣､道德觀念､價值標準､審美觀念進行深刻的解讀｡

“泥泥狗”是河南淮陽農(nóng)村的傳統(tǒng)民間泥玩具,由于它造型古樸,色彩厚重神秘,被稱為原始文化的“活化石”｡“泥泥狗”是淮陽泥玩具的統(tǒng)稱,在淮陽民間的泥玩具的造型種類非常豐富,絕大多數(shù)是以奇禽異獸為題材的,但卻不是生活中的動物,而是傳說中的神怪形象｡這可能是原始崇拜的神物造型所延續(xù)下來的產(chǎn)物,而難能可貴的是“泥泥狗”至今保持著這種傳統(tǒng)的造型方式,為我們研究民間美術的造型和審美方面提供了生動實物資源｡

一､“泥泥狗”的來源傳說

“泥泥狗”過去也稱“泥狗子”､“泥娃娃”､“陵狗子”､“泥人”等｡河南淮陽附近的群眾每年農(nóng)歷二月初二至三月初三都要在淮陽太昊陵舉辦紀念太昊伏羲(當?shù)厝朔Q“人祖爺”)的朝祖進香廟會,趕會期間人山人海,盛況宏大,熱鬧非凡｡廟會上雖然出售的商品很多,但是最有地方特色､最能符合人們趕會心理的就是當?shù)氐拿耖g玩具“泥泥狗”了｡

泥泥狗是民間百姓根據(jù)節(jié)令禮俗和自身娛樂需要而創(chuàng)造的美術形式,而民間藝人也是通過口傳心授的方式一代代傳承下來的,關于泥泥狗的產(chǎn)生來源,大致有幾種說法:

1.伏羲與泥泥狗

“伏”字與“陵狗”

“泥泥狗”只有在太昊陵廟會期間才有售賣,而“泥泥狗”又叫“靈狗”或“陵狗”,這是對狗的尊稱,從這些稱呼中可以看出“泥泥狗”是與伏羲陵是有一定關系的｡另外伏羲的“伏”字,是半人半犬,而“泥泥狗”中有一種“猴騎狗”的造型則暗合了這種含義,猴在泥泥狗中稱“人面猴”和“人祖猴”,因此這中造型我們可以理解為猴騎狗即人騎狗,也就是伏字的組合｡出土的漢代陶塑中有許多狗的造型,這說明狗與遠古時代的生活也是有著密切聯(lián)系的,因而,“泥泥狗”也可以看作是后人對伏羲紀念的一種精神的化身｡

2.女媧與泥泥狗

摶土造人與“人面猴”

女媧是上古傳說中與人類產(chǎn)生有著密切關系的人物,傳說的“三皇”即伏羲､神農(nóng)､女媧｡女媧煉石補天､止淫水,拯救萬物生靈,使世界恢復了欣欣向榮的景象,是開天辟地的先祖｡《風俗通義》說:“俗說開天辟地未有人民,女媧摶黃土造人,劇務力不暇供｡乃引繩于泥中,舉以為人｡”萬物生于土,人類以土地得以繁衍生息,傳說中伏羲與女媧是夫妻,有人把“泥泥狗”的“泥泥”的意思解釋為:一是動詞“制造”,二為材料“黃土”,以泥土為原料的“泥泥狗”,自然與女媧造人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了｡

二､“泥泥狗”的造型特征

1.象征性特征

中國傳統(tǒng)文化體系與思維方式中､象征性是最重要的特點,特別是民間美術作品中,象征意義可以說是這種形式存在的最根本基礎,如中國的年畫和剪紙題材多是蘊涵吉祥如意､多子多福､升官發(fā)財､富貴連綿等吉祥含義的｡

“泥泥狗”的造型形式很多,有單體的如“草帽老虎”､“人面猴”､“雁”､“龍”等,也有連體的如“雙頭虎”､“雙頭鳥”“貓拉猴”等,還有共生體的如“九頭雁”､“多頭虎”“多頭馬”等｡淮陽泥玩具的多是以生殖崇拜為主體的象征方式｡例如“貓拉猴”､“猴騎獸”等是以動物交配或人獸交媾為基礎的造型,主要反映交合､生育､繁衍的主體;“人面猴”則使對母性生殖崇拜的直接表現(xiàn);“多頭鳥”､“多頭羊”､“多頭虎”等多頭系列則是表現(xiàn)人丁興旺､生育哺育的主題｡在這些造型的創(chuàng)造中,它們既表現(xiàn)的是動物的,但又不是生活中的動物形象,而是帶有創(chuàng)造性的､意念化､主觀化的怪獸的形象,這一方面反映出勞動人民的藝術創(chuàng)造能力和想像力,同時又反映出勞動大眾對生活追求的愿望,應該說是一種意匠之美｡

2.實用性特征

“泥泥狗”既是祭祀之物同時也是民間泥玩具,它兼有二者功能｡從“陵狗”,這樣的稱呼中我們可以看出它具有祭祀的功用,以前還有人相信用它沖水喝可以治病,可以作為消災解難的器物｡每個“泥泥狗”的上面都有可以吹的笛孔能發(fā)出聲音,又可以作為兒童的娛樂玩具｡

民間美術的實用性是其又一重要特征,雖然它具有象征意味和審美意味,但是又要具有實用性,這是它能夠長久發(fā)展和廣為流傳的動力,民間藝人在祖祖輩輩的傳承中可能沒有很多的理論知識,但是對造型的結(jié)構(gòu)和功能總能夠很好的把握,使它能夠深深的扎根在深厚民間的土壤,即使歷史的變遷也經(jīng)久不衰｡

3.原始性特征

“泥泥狗”的造型基礎是《山海經(jīng)》中的故事為起源的,以古樸著稱,歷經(jīng)千年延承不變｡這也是泥泥狗被稱做“活文物”､“活化石”的主要原因｡“泥泥狗”的藝人主要在縣城北面的白樓鄉(xiāng)的幾個村莊,當我曾經(jīng)問到老藝人許述章先生“泥泥狗”的歷史時他說:“我只是跟前輩們樣子學著作的,也沒有更多的理論,世世代代就是這個樣子”｡可能正是這種簡單的傳承方式使得淮陽的泥玩具古樸的造型得以完整的保留下來而沒有過多的變化而顯得彌足珍貴｡

三､泥泥狗的裝飾特征

1.獨特的黑色基調(diào)

無論是山西鳳翔的老虎掛面､無錫的惠山泥人還是天津的泥人張,這些民間泥塑基本都是以白色為基調(diào)再輔助其它色彩的著色方式｡而淮陽的泥玩具造型有將近500余種則全部使用黑色作為底色,在上面再繪出其它色彩,這是它的重要特色之一｡

以黑為底色的裝飾方法是具有傳統(tǒng)歷史的｡距今2500年前后,主要分布在河南､山東､河北､晉南地區(qū)的龍山文化的黑陶,就是以黑色為底色的｡漢代的漆器也是在黑色底紋上進行裝飾的｡在傳統(tǒng)文化中,四神(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的玄武為龜蛇合體,顏色為黑,居于北方,北為正,所以“真龍?zhí)熳印币蔽?#65377;

2.絢麗的彩繪線條處理

“泥泥狗”在色彩裝飾處理上,基本采用紅､白､黃､綠､粉紅五色,近來也有增加湖蘭色的｡由于黑色最為基色處理,所以上層采用各種鮮艷的色彩裝飾,整體圖案安排的很飽滿,既有強烈的對比又能使整體感覺協(xié)調(diào)一致｡中國民間美術作品中總是喜歡用鮮艷的色彩,不論是年畫､刺繡､還是泥塑等｡這是農(nóng)民在長期生活中形成的審美觀念,正好與宮廷士大夫追求的閑適典雅相反｡民間美術的欣賞者主要是生活在下層的勞動人民,他們接觸購買這些藝術品多是在節(jié)日喜慶的日子,需要通過這些色彩明快艷麗的裝飾來提高愉悅的心情,表達質(zhì)樸豪爽的情感,因此他們通常喜歡以滿的形式裝飾的作品｡3.粗獷的手繪風格

“泥泥狗”作為一種大眾化的民間玩具,價格十分低廉,這也與它本身的特點相適應｡農(nóng)民在趕會的時候購買商品的能力有限,如果價格太高勢必會影響銷售數(shù)量｡因此藝人們在制作的時候也都速度很快,自然形成了粗獷的裝飾風格｡作為勞動者來說,購買這些泥玩具主要是出于它的象征意義,把它當作是滿足特定功能的一種象征符號,而本身的制作質(zhì)量并不十分看重,這是形成“泥泥狗”粗獷風格的一個原因｡制作工具的限制:“泥泥狗”的顏色多是用高粱桿削尖之后,蘸著顏色畫上去的｡一是過去的藝人一般都很窮,買不起毛筆,1934出版的《陳州太昊陵廟會概況》曾記載:“余經(jīng)北關十字街直趨正北,至無人家處,轉(zhuǎn)至西,此處有造泥娃娃者九家,衣類乞丐,全家男女老幼均從事制作,在此停立甚久,談亦甚詳｡此區(qū)余命名曰‘太昊陵廟會之藝術區(qū)’｡中國真正民間藝術,大概都寄托在最貧窮之一般人身上,因富裕者不肯操此業(yè),貧窮得以此糊口之資｡訓至今日,高尚藝術業(yè)績貴族化,民眾莫能得睹,真正流于民間者,仍此乞丐作品也”｡二是自己泡制的顏料都很黏稠,用毛筆畫不開,所以都用這種自制的畫筆來上色,因此效果比較粗糙,這也是一個原因｡

4.女性符號的大量應用

“泥泥狗”最常見的裝飾花紋是腹部棗核形狀的花紋,一圈套一圈,用紅､白､黃､綠畫在黑底色上,外圍繪有毛狀的線條,很容易讓人想到女人的陰部｡身體主要的裝飾就是突出這個圖案｡這種直接表現(xiàn)的裝飾圖案是淮陽泥玩具的重要特點｡人類原始藝術的實用性是先于審美性的,裝飾藝術所體現(xiàn)出來的紋飾與色彩,是在人類造物活動中表現(xiàn)出來的物質(zhì)與精神層面的復合體,是與中國文化天人合一的宇宙意識相統(tǒng)一的｡伏羲觀天地､類萬物,一畫開天,創(chuàng)造了八卦,開拓了中華文明的天地,將人們從混沌的世界中分離出來,使人類始知道天地､方位､陰陽,“制嫁娶以修人道”,是華夏民族啟蒙的祖先｡在民間形成了獨特的生殖崇拜文化,尤其是以“求子”為目的的習俗特別盛行,因此“泥泥狗”成了這種習俗的物化表現(xiàn)｡

四､“泥泥狗”透射出的民間藝術的審美心理

1.借物移情觀念

“泥泥狗”造型眾多,雖然表達的是人類的渴望交合､繁衍的主題,但幾乎全部都是動物的形象,這種以物寄情的表現(xiàn)方式是民間美術中最常見的方式｡我們在中國傳統(tǒng)吉祥圖案中可以看出這種移情手段的大量使用｡比如祁福的主題運用“蝙蝠”和“鹿”來體現(xiàn)“?！薄暗摗?“蓮花”和“桂花”意喻“連生貴子”;其它的還有“三陽開泰”､“連升三級”等等｡民間美術常見的這些圖形,雖然在造型上與指代的事物本身有一定的差距,但是,這些形象在民間美術中實際上已經(jīng)擺脫了現(xiàn)實生活中的意義,在民間文化的傳承中逐漸形成了一種共同的認識與契約,成為一種約定成俗的符號,在民間形成了喜聞樂見通俗概念｡

2.娛樂教化功能

傳統(tǒng)民間文化是立足于廣大勞動者的生活與勞動過程中傳承下來的,民間美術在滿足物質(zhì)和精神需要的同時,也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樂趣,并通過娛樂的功能達到傳承文化了解歷史的作用｡例如在朱仙鎮(zhèn)年畫中有很多的歷史故事和戲曲故事如“羅拿四虎”､“哪吒鬧?！?#65380;“三娘教子”等等｡民間美術作品主要在春節(jié)等一些重要的節(jié)日里使用和流傳,能給節(jié)日帶來歡慶的氣氛,､得到娛樂與滿足的心理體驗的雙重功能｡同時在對作品把玩欣賞的過程中,對其中的歷史知識,民間傳說,審美觀念等有著傳承與教化的作用,逐步形成了人們的宗教信仰､風俗習慣､道德觀念､價值標準等行為模式,在長期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處于社會底層的勞動人民讀書識字的機會很少,因此民間美術形式則成了人們接受教育､了解文化知識的“課本”,口頭相傳與實物寄情是民間美術的重要特征,這也是民間美術形式能得到大眾歡迎的深層次原因｡

五､結(jié)語

民間美術是在勞動人民長期的勞動與生活過程中逐步產(chǎn)生､發(fā)展繼承下來的,它與民間的風俗習慣,審美意識,生活環(huán)境都有著密不可分關系｡“泥泥狗”簡單的造型,粗獷的裝飾下蘊涵著強烈的審美因素與巨大的精神內(nèi)涵,它不僅是民俗文化的符號和載體,也是我們?nèi)祟悓氋F的精神財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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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今棟.今棟美術論集[M].鄭州:河南美術出版社,1995.